见到公羊猛在前,剑雨姬胸中恨火狂升,此刻她眼中再无其他人存在,只有这公羊猛;若非心知自己非其敌手,加上一身装扮全非武林中人,要动手颇有几分不便,光是看到此人,剑雨姬就恨不得扑身上去,亲手将他撕成一条一条,血肉模糊地拿来祭剑明山在天之灵。……当日听到剑明山竟不打算抵抗,任公羊猛宰杀之时,若非知老父心意,晓得从当日出手灭云麾山庄之后,回玉剑派的剑明山便没一日欢颜,甚至不再理会派中事务,机缘之下干脆去了大相国寺礼佛,俟后一颗心都在佛学上头,再不管人间俗事,如今能得解脱,确是剑明山久待之事,剑雨姬大惊之下可真想出手阻止,偏偏剑明山一个眼神,就将跃跃欲试的她挡了下来。
因此当看到公羊猛收剑退离的当儿,一口气一松,剑雨姬差点站不住脚,转头看老父面上却是心愿得偿的欢欣,虽说从公羊猛言语神情看来,知道他心中颇有不忿,但此人看似性情中人,想来便有不忿,话既出口也不会再来找剑明山甚或玉剑派的麻烦;从听到彭明全死讯时剑雨姬那一直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就算心知剑明山之后便剃度出家,总也比生死两隔的好。
当天晚上,回到玉剑派总坛的她不知怎地心中总有些异样的慌乱,可左思右想却又找不出原因,眼见月色如水,始终难以入睡的剑雨姬索性起了身,知道这个时候人在大相国寺的剑明山多半还没就寝,干脆就备了莲子羹带去大相国寺,毕竟一入僧家规矩繁多,要再这样服侍着他用莲子羹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端着莲子羹走到剑明山往常念经的厢房,一路上是遇到了不少大相国寺的僧众,互相点头为礼,倒也没甚多话。
自剑明山在此研习佛学,剑雨姬也不是头一次来了,趁夜给剑明山送点心虽有些违反佛门戒律,但若剑明山未正式出家,这点只能算件小事;考量到父女情深,加上玉剑派又是当地的地头蛇,这点面子总还要给她,是以剑雨姬一路走来,一如往常地毫无恚碍。
伸足轻轻点开房门,正要跨进去的剑雨姬身子凝在当地,目瞪口呆,竟是连动都不能动了。佛前剑明山一手按着胸前,一手定在颈上,吃惊的眼神望着眼前的黑衣人,而那人手中长剑已自剑明山颈中穿过,鲜血正一滴滴地顺剑流下。
即便距离还远,又被眼前异景惊得手足无措,剑雨姬仍看得出来,剑明山颈上已是致命之伤,加上脸色苍白,说不定胸前也中了来人一招;此人极招击胸,还以长剑穿颈,生怕剑明山死不去,若非彼此间有深仇大恨,安能如此?
见剑雨姬身形凝定房门口处,已是惊得呆了,那黑衣人转过头来,伸手半拉下蒙面巾,月光下虽不甚明,眼鼻之间依稀可辨,她仍看得出这人便是今儿个在大相国寺负气而去的公羊猛!
嘴角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那人手中长剑一抹,血光飞洒之间,剑明山首级飞出,随即他一脚踢去,将剑明山的无头尸首踹到一旁。眼见老父当场身亡,剑雨姬手一松,杯盏落地的碎裂声才将她的心神拉了回来,可那人动作好快,一见剑雨姬扑前,一脚已将剑明山首级踢得飞向剑雨姬,趁着剑雨姬忙接住老父首级的当儿,人已施施然飘飞出去,在月光下留下了一线诡异的笑。
将老父首级放下,剑雨姬追了出去,可那人轻功着实不弱,当她翻过了大相国寺的围墙时,那人早不见踪影,气得剑雨姬手足发抖,仰天悲哭起来;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这公羊猛逃到天涯海角,她都誓要取他性命,以祭剑明山在天之灵。
在大相国寺内发生如此惨事,加上死者又是赫赫有名的玉剑派掌门,第二天才刚蒙蒙亮,开封城中已然鼎沸!
早起来玉箫仙子萧雪婷和杨刚都得悉此事,连忙赶到大相国寺来,却正赶上哭灵的悲歌,而跪在最前头的剑雨姬足足哭了大半夜,一见萧雪婷赶来,心情激动之下,勉强答了礼,没说得几句话,人已晕了过去,惊得向来清冷自若的萧雪婷连忙将她扶到厢房中歇息。
虽然照理说剑明山还未出家,该当依俗礼行事,但一来剑明山一心向佛,虽未真正出家,但在大相国寺僧众心中却早已是寺中之人,二来他死在寺中,大相国寺虽不尚武,但无论慧华或剑明山的僧师定清,都有一身不凡武功,为了表示与玉剑派同仇敌忾,竟在寺中行起丧礼。
给萧雪婷捏着人中,好不容易幽幽苏醒,剑雨姬一睁眼,却见满面恨怒的杨刚走了进来。
“怎么了?”连眼角也不瞥向杨刚,其实萧雪婷对此人并无好感,却非因他容颜猥琐,而是不知怎么着打从心底不喜欢他,只是他毕竟是金刀门来人,不说萧雪婷师门与金刀门的交谊,光看他一出事便二话不说远来报信,又留在此处共同对付公羊猛,盛意拳拳,玉箫仙子虽仍不想对这人有好脸色,却也不致于恶言相向,最多只是偏过头去不理他罢了。
“本门杜变杜老郎中已验过了尸首。”眉头冷皱,杨刚的声音之中满怀恨意,“剑故门主胸中一掌,与本门故门主的伤势一模一样,是云麾山庄的大风云功,最终的致命伤处却是颈中一剑。本来那一掌已足可致命,但这公羊猛仍要一剑断首,确保剑门主必死无救,下手真够狠的!”
眼儿微微地瞇了起来,伸手阻着差点想要跳下床的剑雨姬,萧雪婷不由微生怨怒,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会看时候说话!
在剑雨姬晕迷之时,萧雪婷便与才刚赶到的杜变一同看过了剑明山尸身,掌伤和剑伤之处她都知道,只是为了让剑雨姬知道才出此问,却没想到杨刚竟提到这一点。
彭明全才刚丧在公羊猛手上,也难怪此人怒满心胸、口不择言,只是好不容易才稍稍冷静下来,又听到这话,剑雨姬眼中又是泪眼婆娑,扑到萧雪婷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轻拍着剑雨姬粉背,萧雪婷好生劝慰,好不容易才把剑雨姬劝得平静了几分,清冷自若的芳心却不由火起。虽说公羊猛与剑明山有不共戴天之仇,暗中刺杀也是理所当然,就算下手重些也怪不得他,但白天里明明就说了不再追究此事,到了夜里却偷入大相国寺刺杀剑明山,这等言行不一之事乃武林中人大忌,别说是与剑雨姬相善的萧雪婷,就连定清大师与慧华僧人等,已清修得再没火气的佛心,也不由金刚怒目,非要将这公羊猛抓出来吊慰往生者不可。
“雨姬放心。”将剑雨姬按回了床上,萧雪婷轻轻吁了口气,紫金箫不知何时已取在手中,滴溜溜轻转之间,回音微起,箫音缭绕之间尖锐高亢,听来竟隐隐有种悲愤的意味。
“你在这儿好生顾及伯父丧事,雪婷这就出城追敌,贼人夜里行凶,该当没有去远,待雪婷为你擒回此贼,在灵前千刀万剐,给雨姬你出气。伯父已去,雨姬你若不顾好自己,没他人能照顾你的……”
见萧雪婷走了出去,衣裾飘扬之间,竟似有种风雪欲来的逼人气息,显是动了真怒,剑雨姬好不容易才止了泪。之前她也亲见萧雪婷与剑明山论及趴功,萧雪婷虽是年轻,内功不若剑明山深厚,但她师父明芷道姑武功自成一家,功体积累颇有独到处,萧雪婷受她倾囊相授,武功在年轻一辈里已算得上出类拔萃。
虽说公羊猛武功也算高明,即便杀剑明山时用的是偷袭手段,但对付彭明全时却是光明正大的夺胜取命,若和萧雪婷公平对决,玉箫仙子的胜算该当还高一线。
眼见萧雪婷走了出去,立在门旁的杨刚眉头微皱,思索良久才开口:“剑姑娘莫怪在下多事,萧仙子武功虽高,但那公羊猛实力也自不弱,加上身旁还有两个小姑娘,单打独斗萧仙子自是不惧,可那公羊猛既连……连这种事也干得出,就怕他已豁了开去,不顾江湖规矩,以众凌寡……”
“这……这该如何?”给杨刚这话一吓,剑雨姬连忙坐起,却觉眼前一花,差点又倒了回去;以她武功原不该如此,只是伤痛攻心,又兼忙累了大半晚,少了休息体力大损,别说是赶上去助萧雪婷一阵了,就连行动自如也是难能。
她喘了口气,细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嗯……不会这样的,杨兄多虑了,以萧姊姊的武功,便是以寡击众,就算无法取胜,全身而退该是不难……”
“或许如此……不过……”仔细想了想,似在考虑着该如何措辞,许久杨刚才开了口:
“若以萧仙子的武功尚不能擒下公羊猛,只怕本门与贵派合力也难……虽说我们人多,对方仅只三人,但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若他们索性潜藏起来,再不履洛阳开封二地,大海捞针,我们纵然人多也难施其技。此人武功相当高明,若是落单的人碰上他们,只怕难以讨好,可要以大队人马逮住他们,若不是有明确情报,就得设下他们绝不会放过的饵,好放长线钓大鱼,这可就难了……”
“这……倒也是……要钓这公羊猛嘛……”心思虽乱,但剑雨姬可是剑明山一手培养,又兼这几年打理玉剑派内事务,虽是事到急处,却仍能沉住气思索。
不能不说杨刚想的没有道理,公羊猛要对付的是当年灭云麾山庄的三人,现下剑明山与彭明全已死,他再没有必要进洛阳开封二地。金刀门与玉剑派虽是地头蛇,但若他们铁了心不进来,要出去追索他们却也不易;何况眼下金刀门内忧外患,加上傅青辉与彭明全的心病,怕也出不了几个人索敌,玉剑派的情况虽是好些,又有大相国寺的高僧相助,但要出城追敌,若没有可靠情报,怕也是缘木求鱼。
可要说公羊猛一定会上当的食饵,一时间又到那儿找去?突地福至心灵,剑雨姬双手一拍,“有了,这样子可行……”
“剑姑娘想到什么了?”
“就是用来钓公羊猛这恶贼的饵。”
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个名字,剑雨姬纤手紧紧揪住床被。
虽说这杨刚面目猥琐,可对剑明山之死如此感同身受,全心全意出谋画策,远不似之前跟在彭明全身畔时的唯唯诺诺,剑雨姬对他观感不由大改,把他当成
了讨论的对象:
“当年之事,除了先父、贵门彭故门主外,还有一位就是……就是萧姊姊的师父,印心谷明芷前辈,公羊猛这恶贼心念报仇,接下来必是找上印心谷去,若我们前去请前辈相助,必能擒诛此贼,为先父报仇!”
“这方法极好,剑姑娘果然高明,剑故门主在天有灵,必也含笑心安。”听剑雨姬这么一说,杨刚不由喜动颜色,突地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不过公羊猛已动了两次手,但明芷前辈能教得出萧仙子这等高手,造诣必是不凡,公羊猛要公平胜她怕是不易,若他想对明芷前辈动手,为期必胜,必是要出其不意,趁前辈无备时猛下杀手,这边的消息得赶快透给前辈知道才行……”
“事不宜迟,我马上画地图……哎,不行……”正想下床,剑雨姬突地叹了口气,想到明芷道姑的脾性,便是通消息这等小事,也不能草率为之,“前辈那边得我自己去,旁人去不行……”
“这……这个……”听剑雨姬这么说,杨刚倒犯了难,“倒不急于这片刻,反正萧仙子也已出城去了,不如剑姑娘稍等一两天,也好安排剑故门主后事。若萧仙子擒得人来,自是上上大喜;若给公羊猛逃了,剑姑娘再上印心谷,寻明芷前辈说明此事,杨某也请跟去,毕竟此事亦攸关为本门彭故门土复仇,当日公羊猛与彭故门主交手之事,杨某看得清楚,也好向前辈禀明……”
“这……这样甚好……”
心下权衡轻重,虽说明芷道姑性子冷傲,印心谷向不接纳外人,杨刚若去多半会吃个闭门羹,但事涉彭明全与剑明山之死,身为彭明全旧部,杨刚要参预报仇之事,也是情理之中,何况这里面他是唯一曾亲眼见到公羊猛武功之人,当日彭明全与公羊猛交手近三百招,若能经他之口解说清楚,也多了几分对付公羊猛的把握;反倒是自己这边,亡父丧礼虽重,却也比不得报仇雪恨之事来得大,这两天自己得好生安排,还得劝几位门内长老在自己离开之后支撑大局,这样想来,自己这边的事才称得上千头万绪,哪里是休息的时候?
与杨刚一同走上印心谷,路上剑雨姬柳眉紧锁,一丝不见欢颜。剑明山与萧雪婷一死一失踪,对她而言都是颇大打击,当日萧雪婷离开之后,到了第二天仍不见下落,按捺不住的剑雨姬虽人在守灵,心却早飞了出去,而追查公羊猛与萧雪婷行踪之人却找到了一处,回报在山林偏僻之处的动武痕迹,只是未见血也未见尸,剑雨姬心下大乱,只能同杨刚先上印心谷去。
过了这么久全都没有萧雪婷的消息,剑雨姬心下不由混乱,以萧雪婷的武功,公羊猛单打独斗都未必是其对手,即便加上那对姊妹花,以萧雪婷之能,便取胜不易,要全身而退该是不难,可现下却毫无消息,难道那公羊猛的武功还超乎自己想像?
心乱如麻的剑雨姬一路走来,有几次差点都撞进了迷阵里头,若非发觉得早,怕真会陷阵迷路,偏生杨刚对阵法方面一窍不通,根本帮不上忙,也幸得如此,迫得剑雨姬非得专心在道路上头,倒也少了几分心慌意乱。
转过了山坳,眼见山门将近,剑雨姬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过头却见杨刚似在沉思着什么。
“杨兄怎么了?”
“这……这个……”给剑雨姬叫了几声,杨刚才从沉思中醒来,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那模样不由令人暗觉可惜,若换了张俊脸不知可迷死多少女子,偏生这杨刚却生得一脸猥琐,难看到了极点,让人看过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在下只是在想……想当日萧仙子追敌之事……”
“哎……”听杨刚讲到萧雪婷,剑雨姬心中不由又慌了起来,若萧雪婷非公羊猛对手,激战之后败退遁走,该当也会回印心谷来;可一路行来,却不见新近有人走过的痕迹,难不成萧雪婷还未回来?或根本……根本是没法全身而退,若因着自己的事害得萧雪婷负伤甚或死在公羊猛手上,剑雨姬可真不知该怎么向明芷道姑交代。
“若萧姊姊出了事……也只能请前辈出手制敌了……”
“这个……在下所怕的是……”咬了咬牙,见山门已近,杨刚好不容易才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萧仙子为前辈倾囊相授的高明弟子,以萧仙子武功,该是能胜公羊猛,若连萧仙子也吃了亏,怕非武功之故,而是公羊猛还有后援,毕竟只有老天才晓得那公羊猛身后还有什么人在,光以他和那两姊妹该当伤不了萧仙子才是……
“在下只怕他这次前来,不会像当日入本门和贵派一般三数人而已,若他带同不少党羽前来,前辈孤身一人,便有在下和剑姑娘相助,怕也难以讨好。”
“那么……杨兄可有什么法子?”微微咬着下唇,剑雨姬不得不承认,当剑明山身亡之后,她一直心慌意乱,平日的沉稳早不翼而飞,竟连这点都没想到。
能让萧雪婷无法全身而退,公羊猛背后想必还有其他人支撑,说不定就是云麾山庄余部;明芷道姑武功绝高,却未必架得住人多。何况这批人武功只怕不输公羊猛,与玉剑派有所往来的武林同道虽是不少,但要说到能与剑明山相较,足与公羊猛争一日短长的高手,却是凤毛麟角,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人可以帮忙。
“若是一般人马,只能摇旗吶喊,未必有什么效果……但要说武功够高,能和公羊猛这厮一较高低之人,在下倒是听说过一位……只是此人行事甚邪,非是正道中人,要以侠义之道说服他怕是难能,在下与他也不过一面之缘,算不上什么交情,不付出点代价,怕是难说得动此人相助……”
“是何方高手?若说代价,本派虽称不上富可敌国,一般富贵宝器倒也不放在眼内……”
“这……”瞥了剑雨姬一眼,咬了咬牙,杨刚这才说了下去,“此人名弘弘暠子,外号邪道……”
“是他?”听到这人名号,剑雨姬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弘暠子也是近几年才在武林中出名,却不闻他武功多高,让人传扬较多的反是他的邪诡作风,不过事涉彭明全之仇,想必杨刚也不会随便荐人,不过以弘暠子在外的传闻……也难怪杨刚吞吞吐吐。
杨刚只是金刀门下,确实不好行事,自己新任玉剑派之主,要在妓馆购一清倌人与此人条件交换倒是不难,剑雨姬想了想,放低了声音,“此人该当如何联络?若杨兄有所不便,就由雨姬出面如何?”
“如此……便多烦剑姑娘了……”伸手递过一张卷好的纸束,杨刚也放低一了声音,“此处已近印心谷范围,若明芷道姑真如传言所说那般孤傲,给她听到风声只怕要败事;此事关乎能否为彭明全复仇,非明芷道姑一人之事,扬刚可不愿出任何问题,据说这弘暠子常在此处出没,此人品性非同一般,剑姑娘小心……“
“来人止步!”交谈之中已将要步入山门,正当杨刚想踏上第一阶时,一个清柔高亢的女声登时传出,两人一惊止步,却见阶上远处一条身影傲立,山风吹拂间衣带微摆,颇有出尘脱俗之态。
光从剑雨姬听到声音时的表情,杨刚便猜得出来,来人必是印心谷之主明芷道姑无疑。
“前辈在上,雨姬有礼,这位是金刀门杨刚杨兄……不知萧姊姊回来了吗?”
向上一揖,剑雨姬报了名,先问萧雪婷回来没有。她心中还存着万一之想,若萧雪婷在公羊猛等三人围攻之下逃出生天,又因受伤没能回开封去,便是带伤回了印心谷;虽说伤到没法回开封,只怕伤得不会太轻,但总也比落入敌手中来得好。
“还没回来,怎么了?”
听明芷道姑这么一说,剑雨姬娇躯一震,身子摇摇欲坠,若非身旁的杨刚轻咳一声将她的心思拉了回来,怕真就这样倒了下去;回答明芷道姑的话中却压不下哭声,“前辈……”
听剑雨姬和杨刚说明了情形,当听说彭明全和剑明山被杀时,明芷道姑还能镇静,可一听说萧雪婷失踪,多半是落到了公羊猛手中,明芷道姑身子一动,人已到了两人眼前,连风声都没带起一点,功力之高、身法之疾令杨刚和剑雨姬不由呆在当场。
初次见面的杨刚也还罢了,剑雨姬虽说颇得这道姑眼缘,却也没真看过明芷道姑出手,即便老早听剑明山说起这明芷道姑的武功比他和彭明全还胜一筹,本还以为是老父忒谦,现在看来差距恐怕还不只一筹呢!
“第二天萧姊姊没有回来,雨姬与派中高手也曾出城循着痕迹追了过去,绕进了一条似乎是被人强行开出来的僻静小道里,追了许久才到交手之处,其间痕迹宛然却没有血迹,想来萧姊姊人单势孤,对方却是三人,以致难以取胜,这才俟机而退,该当是……该当是没有受伤……”
知道剑雨姬后面这几句话只是安慰,身为师徒,萧雪婷的武功高下明芷道姑最是清楚,那公羊猛既能在单打独斗中击毙彭明全,无论再怎么低瞧此人武功,和萧雪婷也在伯仲之间;那对姊妹花武功只要有一定根底,三人联手之下萧雪婷绝无胜机;她若真能退离战场,依萧雪婷的性子,只怕早也回到印心谷给自己报讯,或去开封玉剑派通知剑雨姬无须担心了。
听剑雨姬说明着情况,旁边的杨刚除了一开始叙述彭明全被杀的场景外,还真插不上口,只能在旁看着明芷道姑。原本在远处时还没看清楚,现在人到了面前,容颜可就再明显不过,简直就和萧雪婷一个模子出来的,乍看之下不像师徒,还以为是两姊妹呢!
虽知明芷道姑内功精纯深厚,又习道门清修之理,想必是驻颜有术,实际年龄远不似外观这般年轻,可那模样和萧雪婷实在太像,若非同胞姊妹。就该是母女吧?若说她们间没有血缘关系,教人怎么也没法相信。
“既是如此,雨姬你打算怎么办?”听剑雨姬说完,明芷道姑微阖双眼,似在沉思,许久才迸出一句话来,声音中竟似有些发颤。
“先父之仇、不共戴天。”说着说着泪水又滑了下来,剑雨姬勉力不让话里透出哭声,伸袖拭去面上泪迹,“公羊猛此贼为云麾山庄之事,接下来必会寻上前辈这里,雨姬只希望……只希望能暂留印心谷,便不能亲手杀贼报仇,也要亲眼看到此人死在前辈手上!还望前辈成全……”
“这个嘛……就允了你吧!”
明芷道姑连眉毛也不动一下,突地衣袖一挥,一股劲风飞出,在旁的杨刚被这劲风一扑,登时向后飞出了丈许,面上表情虽微带凄凉,却不见怎么惊讶;毕竟路上剑雨姬就暗地里提点过他,明芷道姑心高气傲,最不耐烦接待外客,又向来拒男子于千里之外,杨刚多半进不了山门,心中早有准备,对这一拂倒也不太意外,只好灰扑扑地向后退走。
见杨刚已走得远了,明芷道姑才轻吁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让剑雨姬随她进入山门,走上长阶,边走边微微摇头,似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云麾山庄、公羊明肃……唉……总要有个解决……”
全没听到明芷道姑的自言自语,剑雨姬心下电转,接下来便是自己该如何找个理由暂时退离,想办法把那邪道人弘暠子带来此处,好应对公羊猛可能的后手。
明芷道姑心高气傲,不会与旁人联手,但自己父仇深切,若暗地里寻了人帮手,看在亡故的剑明山面子上,只要来人不和明芷道姑联手对敌,以明芷道姑向来对自己的青眼相加,说不定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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