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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奇娘子

  第一章


  明万历年间福州府靖海将军府邸“该死!又是他们!这贼厮就不能有一天不闹事吗?可恶!”


  高大俊挺的男人一掌捏碎紧急的军情传书,在靖海将军府邸烦躁的低吼。


  “卫大将军,怎么了?流寇又来犯啦?”


  正厅坐着一位清灵秀丽的女子,她啜了一口茶,用凉凉的嗓音对男人说道。她刚吃完福州名点儿肉蛎饼,喝口茶解油腻。


  身影颀长的男人是名震天下的平寇大将军卫廷龙,女子则是素有神医之称的赵无言。两人相识多年,是无所不谈的朋友。此时两人会在福州的靖海将军府邸,是因卫廷龙的好友靖海将军翟煜天身中奇毒,急需赵无言高超的医术救治,所以卫、赵两人匆忙地从京师赶来。当赵无言还在想如何解毒时,一封十万火急的军令便到了。


  卫廷龙看了赵无言一眼,神情凝重的说:“无言,这次真的很紧急,你……”


  “我没问题,你还是赶紧到前线去,别误了军情。”


  赵无言起身,一脸认真的对他说道。


  “那……煜天的伤……”


  卫廷龙着实担心自己好友的伤势。


  “我会医好他的,别担心。”


  “那就好。无言,你自己多保重。”


  卫廷龙说完,跨步走出将军府。


  “唉!卫大将军,你还没告诉我这次要到哪儿呢!我也好叫你带些名点儿土产。”


  在这紧急的时候,赵无言仍不忘卫廷龙的习惯。他可是个美食家,她手上还拎着今早他塞给她的肉蛎饼的油纸袋。


  卫廷龙苦笑,“这次可能没什么美食了。”


  “哪儿啊?”


  赵无言拎着油纸袋在将军府门口问。


  卫廷龙僵绳一拉,白色坐骑飞奔出去,只听闻他低沉的留下一句——“西安府石家坡。”


  西安府石家坡“冬恩,真有你的!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那些官兵短时间应该不敢再攻咱们石家坡了。”


  一个年轻小伙子担着米袋,高声喜道。


  “是啊!闹了好些年旱灾,朝廷又加派赋税,咱们百姓都没得吃了,抢抢官粮也好填咱们的肚子啊!”


  另一个大伯附和着,与一名黝黑男子推着粮车。


  “好了,这儿咱们可以打理,冬恩,你先回家见大娘吧,大娘会担心的。”


  黝黑男子说道。


  只见一名穿着粗布衣裳,做少年打扮的蒙面年轻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石家坡的众人依旧忙着搬运抢来的官府米粮,全村老少皆出动扛抬,一张张肌黄的脸上闪着快乐的光彩。


  “大娘,我回来了。”


  梁冬恩踏入一户低矮的房舍,冷静的声音低喊。


  “啊!冬恩,你回来了。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啊,手怎么在流血?得快些包扎,快坐下!快坐下!”


  一名瘦小的妇人从昏暗的内室出来,看到眼前的梁冬恩手臂流血,慈爱的面容立刻罩上深深的担扰,忙要她坐下。


  “大娘,不打紧,只是皮肉伤。”


  “说什么皮肉伤!上次被官兵在背后划了一道好长的伤口,弄了好些时日才痊愈……冬恩啊,现下村里的粮食还够,就不要再去截官兵的粮了吧,太危险了。你一个闺女,像男人一样出去打仗,要是有个万一……”


  “大娘,别说了。能为村里做一点儿事,我很高兴……就算丢了我这条命,也是值得。毕竟是这村子把我拉拔大的。”


  大娘一边包扎着梁冬恩的手伤,一边担忧的望着她。看她细长的手臂,瓜子脸蛋,五官分明,灵通通就是一位好姑娘,要是生长在好人家家里,应该也是千金小姐。无奈她是生长在这种贫困饑饿的小村庄,看她瘦得腰不盈握,手腕也细,还要指挥村内的人去跟官兵作战,她心里有着万般不舍。


  石家坡已经闹了好几年饑荒,村民生活困苦,偏偏朝廷还加了地方赋税——百姓都已经养不活自己了,哪儿来的银子上缴?就算卖儿卖女,都还凑不到上头要的数儿,全村村民只有造反,对抗收税的贪官,抢夺官兵的粮食,为的只有一口饭。


  朝廷派出大军对付这些叛民,有些村庄被整个剿除,村民变成流寇,到处打家劫舍,再后来一些士兵因领不到薪饷,活不下去,也变成流寇的一分子,成为社会动蕩的主因。朝廷册封卫廷龙为平寇大将军,目的就在于剿灭这些流寇。


  “冬恩,朝廷一直视咱们为眼中钉,你还是先歇一歇,等风声过去些。听说朝廷已经调派大军,由平寇将军率领,势必要将抢官粮的人一网打尽,咱们还是先避避风头吧!”


  大娘边说着,已包扎好她的手伤。


  “大娘,村里的粮食还不太够。十天后有一批官粮要运送到延安府,必须经过咱们这边。再劫一票,村里就可以安然过冬了。”


  梁冬恩站起身来,小手拍拍大娘瘦弱的肩膀,平静地说道。


  “冬恩!”


  屋外转进一个高大的男人。


  “磊大哥。”


  梁冬恩点点头。


  “娘,今个儿冬恩用计将那些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哪,大伙儿都好佩服她!”


  梁磊大刺刺的坐下。


  “我知道。你出去时要多护着冬恩,冬恩可是个姑娘家,整天打啊、杀的,对冬恩总是不好……你看她手又受伤了。”


  梁大娘苦着一张脸。


  “冬恩,你受伤了?”


  梁磊大惊,立刻抓起她的手审视起来。


  “磊大哥,我没事,是大娘太过担心了。”


  梁冬恩缩回了手。


  “不只我娘担心,我也会担心哪!冬恩,我……”


  梁磊急了。


  “大娘、磊大哥,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好。真的不用为这等小伤大惊小怪,我歇息几日就会好的。磊大哥,十天后咱们还得去劫另一批官粮,早点歇着吧。”


  梁冬恩平静说完,便转入内室歇息。


  梁磊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中有些许落寞。而这全都瞧在梁大娘的眼里。


  “儿子,这事是勉强不来的。冬恩自小被咱们家收养,一心想的就是对梁家、对村子的回报,她无心在这上面的。再等等吧。”


  “娘,可是我是真喜欢她啊!”


  梁磊急急说着。


  “唉,现下世道这么乱,咱们能不能有明天都没个準,还是再看看吧。”


  瘦小的梁大娘说完,缓缓走出屋外,做晚膳去了。


  独留梁磊一人在屋内,看着自己握过梁冬恩的大手手心——夕阳西下,天色未全暗,但也不似白天那般亮。梁冬恩一行百余人用木炭将脸涂黑,罩上面罩,躲在大石后面,双眼紧盯着官兵运送的官饷——那是要运到北方边界给边防官兵的粮食。


  看到领队的官员脑满肠肥、两眼昏花的模样,梁磊哼了一声。“这些贪官可真是吃撑了。百姓连粥都没得吃呢!”


  “磊大哥,噤点儿声!”


  梁冬恩在旁小声说道。“奇怪!今天的运粮队伍不太一样……以前都有大队官兵护送,今日却只有官员、衙役……人数太少了,有诈!”


  梁冬恩浅褐色的双眸紧盯着前方官方的军队。


  “冬恩,你想太多了。搞不好是朝廷又没发薪饷,逃兵增加,才会只剩这些衙役、捕快护送粮车。机不可失啊!”


  一名年轻人说道。


  “不……有诈……小四,你做什么?快回来!”


  梁冬恩急喊。


  只见刚才那名年轻人已经沖出大石,抡起大刀,往护送粮车队伍的衙役砍去。


  “该死!磊大哥,大家上!”


  梁冬恩骑虎难下,只得下令进攻!


  “沖!杀了那些贪官!”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杀!”


  石家坡众人大喊。


  “来人啊!护驾!护驾!”


  肥胖官员急喊。


  一时之间,尘土飞扬,马匹嘶喊声、众人喊杀声,交织成漫天嚣声!


  地方官员、捕快等人见到石家坡贼寇,乱成一团,立刻一哄而散,逃得无影无蹤,留下一车队的粮食。


  石家坡众人看着劫到的粮车,个个欢欣鼓舞。


  “我说吧!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机不可失啊!”


  年轻的小四扯下面罩,推起一车的米粮,高兴的说道。


  “不对!太容易了!”


  梁冬恩的双眼仍警戒地看着四周。


  不对!不对劲!她心中有强烈的不安。


  “冬恩,趁援军还没到,咱们快把这些米粮运回村内吧!”


  梁磊也推起粮车,对梁冬恩说道。


  正在此时——“你们哪儿也别想去!三番两次打劫官粮,你们好大的胆子!今天我卫廷龙定要你们一举成擒!”


  俊挺的卫廷龙身穿盔甲,现身在山坡上,颀长的身影如玉树临风般潇洒。


  “有陷阱!大家小心!”


  梁冬恩大喊。


  果然,从粮车跃出了几百名士兵——他们平躺在粮车上,用粮袋做掩护,此时手持刀剑跳出,见人就砍。


  “小四、平伯,你们快退!我来断后!”


  梁冬恩对后的人喊着,抡着大刀砍了几名士兵。


  “但是……”


  小四等人还在犹豫。


  “没有但是!这是命令!快退!”


  梁冬恩侧身闪过一支箭,大刀一挥,又是一名士兵倒下。


  眼见众如蚂蚁的官兵越来越多,情势丕变,她大喊,“快走!再慢就来不及了!”


  官兵越来越多,将石家坡众人的退路阻断,众人手持双刀,边杀边退,企图杀出一条血路。


  不行!这样下去会全军覆没!


  梁冬恩见情势危急,一咬牙,往后大喊:“磊大哥!你们快躲,我要炸了!”


  众人一听,立刻就近找掩蔽物。


  “轰!轰——”


  梁冬恩引爆了万弹地雷炮,威力强大,包围他们的官兵被炸死了大半,尸横遍野,石家坡众人顺利地进入秘密小径。


  粱冬恩紧急上马,摆脱粮车后的士兵,掉头往左边山坡奔去——那是卫廷龙仁立的地方。她要揭王!


  “冬恩!”


  梁磊跟在她后边急奔过去。


  梁冬恩弃刀,舞着手中长鞭,挥开不断落下的箭雨,眸子紧紧的盯着山坡上的男人——杀了他,天下百姓就可以喘口气!


  梁冬恩成功的沖上山坡,却有更多的官兵护到卫廷龙身边。弓箭手朝梁冬恩发动攻击,万箭齐发,梁冬思挥动手中长鞭,织成一张密网护住身体,抿紧嘴,褐色冷眸紧盯卫廷龙,脸罩寒露。


  是那双眸子!


  那经常出现在他旖旎春梦中的褐色厉眸!


  卫廷龙心下一惊。


  他瞇眼直视那双冷厉、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没错,那是在他梦中不断出现的双眸,他与这双眸的主人交欢云雨……


  该死!他真如赵无言所说的喜欢男人!


  噢,杀了他吧!这下赵无言铁定不会放过损他的机会……


  卫廷龙翻了个大白眼。


  “冬恩!”


  梁磊在她身后大喊。


  梁冬恩背后一阵刺痛,她牙一咬,没有回头。她知道自己中箭了,一支箭直挺挺的刺进她左后肩,但她仍紧盯着卫廷龙,那是猎人的眼光。


  他是她的猎物,她要杀他!


  忽地,卫廷龙右手一举,所有士兵都停了下来。


  他一双黑眸看着眼前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身材瘦小,眼光凌厉,年纪挺轻的。


  这个男子左肩中箭,血流如注,无视众多官兵,还执意沖上前来,一只浅色眸子紧盯着他,眼中有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在昏暗的天色下,居然有一股凄凉的美!


  他还真欣赏他!胯下的强烈反应,让卫廷龙蹙剑眉——真被那赵无言给说中了!那家伙说什么都準,干脆叫赵铁嘴算了!


  俊脸一凛,卫廷龙冷冷出声,“你是谁?”


  “要你命的人!”


  梁冬恩喊着,从马背跃起,腰间短剑出鞘,直扑向他。


  卫廷龙一个跃身离开了坐骑,抽了长剑,却被梁冬恩左手从身后腰间拿出的多节鞭瞬间缠住,一记长虹落地,震得长剑甩向天空。


  该死!他哪来的力气?因兽之斗最可怕,他得小心应付。


  卫廷龙拔出靴旁的短剑,两人短兵相接,贴身肉搏。对方比他娇小,动作敏捷,但他左肩受箭伤,那箭还插在他肩上。


  卫廷龙冷笑。不过是未断奶的少年娃儿!


  他的冷笑让梁冬恩不舒服,但她无暇多想,现在她只想着要杀他。只要杀了他,石家坡就可以平安好多年……她目光专注、面无表情,倏地一记釜底抽薪,短剑快速划过他俊美的脸,留下冷冷的血痕!


  “该死的!这箭毒到底要多久才会发作?石魁!”


  卫廷龙向后边的副将怒喊。


  “将军!还是我来吧!”


  副将石魁在后头急喊。


  “你们给我站远点儿!”


  卫廷龙大吼。对方实在太快了,人影似乎从没停下过。


  梁冬恩围着卫廷龙快速地绕圈子,冷冽的目光就像豺狼看到猎物似的。


  卫廷龙第一次觉得对手很棘手,也很兴奋——不论心理或胯下!


  他伸手接过石魁凌空抛来的长剑,运足内功,施展擎天霹雳剑招,犹如万剑齐发,星芒点点。


  梁冬恩身负重伤,动作稍一迟缓,右手便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喷出,加上左后肩的伤,她全身沾满了血!


  在夕阳的金光里,满身是血的梁冬恩有一种诡谲的美!


  她勉强站着,身体微微摇摆,似乎还想沖上前去,最后却不支跪倒在地,有一度还挣扎企图站起,最后却是整个人向后瘫软过去!


  终于脱离猎人灼灼眼光的卫廷龙撇撇嘴,踢了梁冬恩一脚,“哼!箭毒现在才发作……石魁,你们要改进了!”


  他刻意忽略自身的强烈欲望,冷冷的说。


  “冬恩!”


  梁磊在她后边一点的地方,忙着阻挡攻上坡来的士兵,看到梁冬恩倒地,暴吼一声,便要赶上前来。


  “一起带回去!”


  卫廷龙丢下话,便跨上坐骑扬长而去。


  第二章


  梁冬恩被丢进又冷又湿的死牢,浑身像是被大石压过般,没一块骨头舒服,又刺又痛。全身沾血的她面无表情——她知道女人被官兵俘虏只有一种下场,她见多了无耻的官兵与下流的贼寇如何对待女人,所以她现在一声也不吭!


  十来个士兵挤在窄小的囚房,将她身上的衣服撕去。


  “唷!这家伙是女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不管是男是女,先奸了她再说,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对!老三、老四都被这婆娘炸死了!奸了她!”


  粗鄙的士兵将梁冬恩身上的衣服撕破,露出白皙瘦弱的身躯。她被士兵绑在囚房的草堆上架成大字形,她一动也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仍是面无表情。


  “这婆娘真是女的?她……她没胸脯耶!简直跟男的没两样。”


  某士兵嚷嚷起来。


  “可见石家坡真的饿了很多年,连女的都长不出胸脯……嗯,但这腿儿不错……老刘,你先上。”


  某士兵向另一人喊着。


  “暧!我不爱女人像男子的身材……让给你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让我来尝尝这贼婆的味道!”


  某士兵露出下流的淫笑,将梁冬恩的双腿拉开。


  囚房内的士兵,人人都露出猥琐下流的眼光,想将梁冬恩狠狠凌辱一番,众人七手八脚的按着她,梁冬恩此刻冷笑了一下。她能为石家坡做的也只到这里了,她不会留下命来任这些官兵凌辱!她闭上眼睛,準备咬舌“住手!”


  牢房里暴起一阵怒吼。


  本来压在梁冬恩身上的士兵闻声立刻停下来,衣冠不整的慌乱站好。


  卫廷龙一身白袍的来到死囚牢房,他看见被众士兵压在草堆上的梁冬恩,剑眉紧皱,冷冷地说道:“石魁,你平日是如何带兵的?我不在的时日,军纪是越来越松散了!”


  一番话说得副将石魁冷汗直流,必恭必敬的回道:“是,将军,我一定加强操练他们。”


  回头便吼向这些违纪的士兵,“还不快退下!立刻找宋教头,明日筑城去!你们这些浑蛋!”


  十来个士兵马上拉着不整的衣衫,灰头土脸的退下。


  卫廷龙冷然的目光再往后一扫,所有人都识趣的低下头,不敢多看草堆上的人儿一眼。


  他看着浑身是伤、几近赤裸的梁冬恩,黑眸深处有一簇莫名的火花。


  梁冬恩张开眼直视他,依然一动也不动,身子还是被下流上兵拉开的大字形,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缠。


  他好看的唇勾起一抹魅笑,俊脸闪出明亮的光芒。


  她是个女子!是女的!


  感谢老天爷!


  卫廷龙心中一块大石放下,轻吁了一口气。他从第一眼看到她,便被自己强烈的反应所震慑,那时他以为自己真是爱男人,心里还着实不能接受,在房里挣扎半天,想过赵无言说过,要抛弃世俗之见,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他才决定亲自过来牢房看看。那时他心里已经认命了,如果他真的只对男人有兴趣,那也只好如此。


  没想到她居然是女子!


  女子耶!


  不过……她的身材实在太像少年了,那胸部像是没发育似的。


  而且当他毫不客气地打量她时,她依旧目光凌厉冷冽的瞪着他。


  一般女子看到他不是低头含羞,就是猛抛媚眼。但她……


  她赤裸着身,仍然直视着他,一点儿都不怕他,也不以赤身裸体为耻……好奇特的女子!


  卫廷龙蹲下身,用手挑高她的下巴。“叫什么名字?”


  她依然瞪着他,双唇抿得死紧,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


  卫廷龙瞥了一眼她的身体,轻笑的用手往她受伤的左肩拍了一下。


  “唔!”


  梁冬恩从齿缝进出一声闷哼,额头流下涔涔冷汗。


  “原来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连死了都不瞑目哪!”


  卫廷龙轻松的说道。


  她仍然是瞪着他。


  “还是不说话?好!石魁,将她带下去疗伤,明晚我要看到她在我的床上!”


  卫廷龙解下披风盖住她赤裸的身子,笑着站起来,转身离去。


  外边寒风呼啸而过,梁冬恩身上的伤已被包扎好,脸及身子也已经被似妇洗凈,露出了原本蜜色的小脸。瘦骨鳞峋的她,身上绑着白色伤布更见孱弱,但她的双眼依然炯炯有神。


  她被安置在被徵收专供卫廷龙休息的民宅中。今晚她被强迫凈身、打扮,穿上丝绸衣裳,押到卫廷龙的床上待着,那些妇女离去后,她立刻将脸上的妆全抹去。她厌恶脂粉味儿。


  冷风依旧呼啸而过——她面无表情,坐在床沿不动。其实她大可一死了之,犯不着受这种屈辱,但她知道官兵一定也俘虏了梁磊,她要确知梁磊的下落,必要时,她必须救他。梁家是她的恩人,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梁磊平安回到石家坡。


  “在想什么?”


  卫廷龙俊美的脸瞬间放大,骇得正在想心事的梁冬恩往床头退了退。


  “看来你好多了。”


  卫廷龙看着她蜜色的脸——长得不错,的确是个女的。他心中再次感谢老天。


  她警戒的看着他,仍然紧闭着嘴。


  不知为什么,她这样紧盯着他,居然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亢奋……


  他的身体状况良好,但他从十六岁上妓院开荤后,便再没有过女人,因为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连面貌姣好的赵无言都无法激起他的欲望。他试过抱赵无言,但……还是不行!


  当时赵无言曾断言他的身体可能只对某个特殊的人才能恢复正常的男性功能,如果遇不到,那他一辈子都无法与任何人有云雨之乐!与梁冬恩在山坡上的对决,居然使他的胯间硬了起来!他本以为是错觉,昨天又特地到牢房确定一次,发现他只要接触到她那种眼神,下半身就起了反应……他很确定她就是他梦中那对冷眸的主人——那人不是少年,而是少女!


  “不讲话?”


  卫廷龙俊脸泛起一抹任何女子看了都会为之酥软的笑,但她不为所动。


  她果然是特别的!


  她瞪着他的目光既凌厉又无情,很少女子会有这种犀利目光……他笑了笑,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他的欲望已经迅速被她挑起!


  他将她推倒,拉开她的衣带,她不从,膝盖直踢向他两腿间,他早有防备,按了下她的左肩,她吃痛,身子失了力气,他立刻将她箝制在身下,将衣衫扯了大半,露出她平板的上半身。


  梁冬恩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但她,知道自己今日是难逃魔掌。


  她没有武器,浑身是伤,外头都是官兵……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很难缠,必要时她必须自裁,不能让他以凌辱她的身子来打击石家坡的士气。


  卫廷龙俯下身想亲吻她,她将头转到一边,咬着自己的舌尖。他轻舔她的耳垂,在她耳边魔魅的低语,“梁冬恩,你只要动一下你的舌头,我就下令吊死那个男的,挂在石家坡的必经之路。”


  梁冬恩闻言,睁大眼睛盯着他。


  卫廷龙笑了,“就算你不说,我依然查得出你叫什么名字。梁磊是被捉了,现在正关在牢房里。”


  他一只大掌将她剥光,瞇起了黑眸打量她。


  啧!这可真像是少年的身体。瘦巴干瘪,四肢细长,没柔软的胸部,臀部看来也没几两肉……西安府闹饑荒闹到这种程度?


  “你想怎样?”


  梁冬恩的眼中有着火红的恨意。


  “我要你。”


  卫廷龙将她双腿拉开,置身其间。


  “畜生!”


  她啐了一声,随即抿紧唇,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好说。”


  卫廷龙依然面带微笑,优雅的褪去自己的衣衫。


  他俯下身撷取她的小嘴,她咬紧牙关,不肯张口。他恶意的扯了一下她胸前的蓓蕾,惹得她低呼一声,他立刻深入她的幽境,寻找她的舌,吸吮她、缠住她。


  大掌抚过她全身肌理——她的身子结实有弹性,脸部四肢呈现蜜色,身子则雪白得紧,可见她常在屋外活动。


  卫廷龙轻轻的吻着她削瘦的肩膀,大掌在小腹摩挲着。梁冬恩抿着嘴,闭起眼,不想在敌人的身上呻吟——事实上她只觉得身子很痒,她不喜欢别人碰她。


  “张开眼!”


  他命令道。他要看着她的眸子,那会使他兴奋莫名。


  梁冬恩依言张开眼,并没有陶醉在情欲里的眼神。


  该死!他十几年没碰过女人,是不是技巧退步了?


  卫廷龙用大腿将她双腿撑开,大掌在她女性柔软处抚摸,她没有挣扎,她没有逃避,一点都不像是处子,也不像是女子。


  她的花瓣干燥,卫廷龙含住她胸前的红梅逗弄起来,期望引起她的情欲。


  好痒……梁冬恩皱了下眉头。


  长指在她花穴周围不断按压、搓揉、捏弄,想掏弄出象徵情欲的津液,但卫廷龙试了半天,梁冬恩依旧没反应,连吭都不吭一声!


  “你以为在床上像条死鱼,我就拿你投辙了吗?”


  卫廷龙忍不住低吼起来。胯下的欲望早已疼痛不已,他不能再等,也不想再等!


  “好说。”


  梁冬恩咬着牙迸出这句话。她得十分努力才能压下喉咙深处的呻吟。


  “可恶!”


  卫廷龙拿出一个小瓶子,用两根长指沾了一些液体往她窄小的花穴探去。她身子不从的闪躲着,他再也没耐心慢慢来,使劲拉开她的大腿,双指猛然探入花穴内。


  他力道十分兇猛,窄小的穴缝被猛烈撑开,痛得梁冬恩从齿间迸出低喊,“痛……”


  “忍着点儿,否则等下会更痛!”


  卫廷龙来来回回用手指滋润她的女性入口。


  刺痛、不适的感觉,加上自己最私密的地方暴露在敌人眼下,让梁冬恩难堪极了!但她不能哭、不能挣扎、不能显露感情,因为她是石家坡的头子!


  她冷漠的看着他,见他的俊脸上流下豆大的汗球……这个男人算是俊的了,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但眉间又有一股英气威严,标示出他的身分。


  卫廷龙将润滑的液体抹在花穴内外,再将自己怒张的男性分身抵着她柔软的入口。


  “忍着!”


  他在她耳边命令道,一个挺身,男根结实的侵入女性的私处。


  “唔——”


  梁冬恩嘴里迸出闷哼,双腿间传来撕裂的疼痛,较刚才的手指入侵还痛上好几倍。她蹙紧了双眉,五官扭曲在一块儿,贝齿紧咬下唇,唇瓣几乎要渗出血来!


  花穴里柔如丝绒的紧窒,让卫廷龙倒抽口气。他静止不动,否则他一定很快就爆发出来!


  “忍着点儿,待会儿就好了。”


  他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梁冬恩听。


  她不能哭!她不能有任何情绪!她要冷漠……梁冬恩无法再正视他,疼痛使她闭紧了双眼。


  身子仿佛被活生生撕裂成两半,好痛好痛!可身子里又好烫好烫!他用他身体上最灼热的部分进入她、侵犯她、贯穿她、撕裂她!她不能挣扎,只能无助的绞紧身上的被褥,咬牙忍受。


  卫廷龙律动着腰臀肌肉,在身下的女体里抽动起来。


  哦!这感觉……从来没有过!他呻吟出声,宣告着肉体极度的欢愉。他又恢复正常了!身下的女人证明他没有问题!


  他终于又可以运用自己的男性了!他是正常的男人!


  卫廷龙在律动中微笑了,“你真是我的春药!”


  “畜生!”


  她狠睨他一眼,唇瓣已被咬得渗出血来。


  “没错!但只有你才能使我变富生,唯有你啊,梁冬恩!”


  他咬着牙,俊脸因激动而涨红,蒲扇般的大掌在她平板的胸部抚摸着。


  “嗯——”


  她紧皱的小脸有一丝赧红。她不要别人碰她,却不得不忍受身上这个男人的侵犯……


  卫廷龙持续在梁冬恩身上肆虐着,通体快感充斥着他精瘦的身躯,他来回律动抽插,在她柔嫩的小穴进进出出恣意掠夺,黑眸贪看她紧窄的穴缝吞吐着他的巨大。


  梁冬恩被他的灼热贯穿得浑身不适——骗人!疼痛哪会过去,她还是痛啊!她忍不住挣扎起来,挥动双手想推开他,“放开我!畜生!”


  “我很乐意为你做畜生!”


  他低吼,居高临下地制住她乱挥的双手,下身的炽铁依旧维持抽插律动的节奏,丝毫不受影响。事实上,她的挣扎更加强了他的欲望,腿间的男根又涨大了几分。


  “禽兽!你怎么能……”


  梁冬恩使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她被他的硕大弄得痛极了!过度的挣扎使受伤部位的伤口渗出了血。


  “我当然能!因为我是男人!”


  卫廷龙骄傲的笑了,他终于摆脱了“不能”的忧虑!


  梁冬恩根本不知道他过去的疑虑,她只知道他是用男人的武器在惩罚她。浑蛋!这禽兽弄得她痛死了!


  卫廷龙将她的双腿抬高,搭在自己的阔肩上。她因为双腿大张,拉扯到未经人事的窄穴,刺痛的感觉又更添几分。她紧皱双眉,希望疼痛快些过去。


  “快……快些结束……”


  她双手被箝,无法为自己的痛楚寻找发泄的出口,只能从嘴里吐出拒绝。


  “我做什么都很快,就这事儿不会很快……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俯下身面对她,气息粗重的说道。


  看她痛苦得小脸皱成包子般,他反手交缠住她的手指,十指紧紧交握,仿佛想藉此给她力量。但她全身都被排斥花径内异物的入侵,她不住的扭动身子,想将体内的火棒挤出去。


  “不许动!”


  他咬牙切齿的大吼,“再动,后果我可不负责!”


  “痛死了……”


  她紧闭双眼,眼角微湿。


  “不论哪个男人来,你都一样会痛的。忍着点……”


  他握紧她的手低语,腰间的力量却是越来越强,身下的男性也就埋得更深。


  “混蛋!”


  她低斥,微露眼缝,看着满身大汗的他。


  “与其花力气骂我,倒不如腿儿张大些,这样或许不会那样痛……”


  他给了她一抹魔魅的微笑,汗球从他下额滴下。


  梁冬恩猛然张开眼,直瞪着在自己身上恣意发泄的男人。


  她浑身像火烧般不适,他竟然还说这般轻松?畜生!她用满是怒火的目光狠瞪着他,就不相信他在她的目光下还做得下去!


  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卫廷龙身下的欲望更加亢奋,欲望种子喧嚣着要狂妄喷出。他加快在小穴进出的速度,俊脸汗水淋漓,浑身充满男性魅力。


  突然,他低吼一声,身下一阵痉挛,所有的欲望尽情洒向女性体内的最深处——梁冬恩还是冷冷的看着床顶,卫廷龙汗湿的趴在她身上,他的重量让她微皱起眉,用力的吸着气。


  卫廷龙感受到她的喘息,撑起不着寸缕的身子看着她。


  经过一番激情云雨,她还是她,没有妇人的媚色,也没有情欲的痕迹。


  床上沾了一些血,她的肩伤与手伤都裂开了。他皱了一下眉,淡淡的说:“你伤口裂开了。”


  便要为她重新上药包扎。


  梁冬恩还是维持刚才的姿势,全身赤裸,双手放在枕头两侧,两腿微张,腿间有些许血渍及白色液体,一动也不动。


  “转身趴着,我才能帮你上药。”


  “你到底想怎样?”


  她瞪着他。


  “别那样瞪我,否则休怪我再要你一回。”


  卫廷龙感觉自己的欲望又醒了。


  她才不信!哪有男人被女人一瞪就“起来”的?她依旧用浅褐色的眸子紧盯着他。


  “该死的!”


  卫廷龙的欲望迅速被挑起,他一把抓住她,将她翻过身,逼她趴伏在床上,从身后进入了她。


  长躯直入的沖劲,令梁冬恩两腿间又是一阵刺痛。


  “啊——”


  她痛喊出声,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畜生!快住手!”


  她还骂他!


  “太迟了。我这畜生住不了手了!”


  他在她体内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


  房内充斥着男人的低吼声,梁冬恩除了咬牙仰头颈极力忍受外,还是不吭一声,但她的唇瓣被她咬破了,鲜血滴在床褥上。


  卫廷龙在她娇弱的红花里肆虐,因有欢爱残留的液体,使男性分身的猛烈进击顺畅多了。他知道她的身子还不能适应他,但他就是忍不住。她是唯一可以挑起他情欲的人!


  梁冬恩没想到自己只是瞪了他一下,他便这样蛮横硬上。


  可恶!畜生!她心里不断咒骂,小嘴还是咬得死紧,吭都不吭一声!


  卫廷龙将她臀部抬高,扣住她的腰,猛烈的进出。最后还是捣弄到梁冬恩全身内外都要散了,才放了她。


  她没了力气,整个人趴卧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卫廷龙看到枕上的血迹,忍不住皱眉。他解开她的伤在,将裂开的伤口处理好后,再将她翻过身来,细心的为她的下唇瓣上药。


  啧!倔强的女人!


  “教你听话,你硬要弄成这样……梁冬恩,这一点都不像你!”


  “你怎知我是怎样的人?哼!”


  她冷哼出声,却是不敢再看他。


  “你当真以为我查不出你的底细?你是梁家的养女,梁磊是你义兄,你是石家坡历次抢官粮的主使者,身材瘦小,常令人错认为少年,个性沉稳冷静、思虑周密,绝不吃眼前亏。”


  卫廷龙看着她五官分明的脸蛋。


  梁冬恩仍是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为卫廷龙的消息而惊讶。她早知道这男人很难缠。


  她将脸偏向一边,平静的说:“你可以杀了我对朝廷交差,放了梁磊。”


  她对自己的生死一点也不在意。


  卫廷龙抚着她瘦弱的身躯,大手从肩膀一路滑到胸前。“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也可以将你们两人一起处死,给石家坡一个教训。”


  卑鄙!刚才用梁磊为要协,强要了她,现在又不放人……她沉默了。


  见梁冬恩不讲话,卫廷龙漾起一抹浅笑,“梁冬恩,你不会只有这点能耐吧?想你可是劫官粮出名的寇贼,两三下就被我解决了,传出去,你不怕辱没了石家坡的名声?”


  她闭着眼,将脸埋得更深,不讲话,也不动。


  卫廷龙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她回嘴,便俯近她的脸,想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她一定很不甘心吧!


  求饶吧!梁冬恩!求我这威武俊美的将军饶你一命。看在你是唯一可以让我亢奋的女人份上,我可以考虑考虑。


  卫廷龙心里万分得意,带着满脸笑容的俯下身,却听见——轻微的鼾声。


  她居然睡着了!


  卫廷龙狠盯着她,笑容瞬间冻成冬天霜雪。


  梁、冬、恩!


  外边,寒风依旧狂妄的呼啸而过……


  第三章


  “暖!你听说没,前些日子捉到的贼寇头子是个女的!可她身子瘦巴干瘪,没胸没屁股,活像个男的,想不到……嘿嘿嘿!”


  某个士兵下流的干笑了几声。


  “没想到咱们的大将军对这种女人有兴趣,一连好几天都没出房门呢。”


  另一士兵眼露出淫笑的说。


  “前一阵子我听说卫将军其实有断袖之癖,那个贼婆可能因为身子像男的才会被将军看上吧!”


  某个土兵猜测道。


  “想不到咱们英勇的卫将军有这等癖好……他外表俊美无俦,好多姑娘家喜欢他呢!看来这些姑娘要失望了……”


  “什么?将军喜欢男的?”


  士兵甲凑近来閑磕牙。


  “哎,你不知道啊?我告诉你,就是几年前,将军抱着一个唇红齿白的恋童睡觉,被误闯的下人看见,消息才走漏的。”


  “原来如此!难怪将军身边没有女人,也从不召妓。大家还以为他洁身自爱到这等地步哩,原来他喜欢男人!”


  士兵甲自以为是的下结沦。


  一群人就在军营外,七嘴八舌的说起自己的八卦情报来了——梁冬恩一睡,连睡了三天。


  到第三天,卫廷龙拍也拍不醒她,吻也吻不醒她,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拿了茶水往她脸上泼去。


  啧!谁啊?扰人清梦……


  梁冬恩心里嘀咕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闷哼一声。


  她终于醒了!


  睁着惺松的眸子,茶水从她脸上滴下,她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大吼的男人。


  “梁冬恩!哪有俘虏像你这样好吃好睡的?活像在自己家里似的!”


  她揉揉眼睛,伸出小舌,舔了一下脸颊上的茶水——嗯!好茶!


  谁知她这无心的动作,又教卫廷龙口干舌燥,胯间的硬杵又起来了。


  “错,我从没睡得这么安稳过。”


  她舒展一下筋骨,发现身子还是疼得紧,但肩伤与手伤已经好多了。


  她依然是赤裸着身子。


  看到她泰然自若,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卫廷龙就有气。她至少应该像一般女子那样,哭叫一下,颤抖着求饶之类的,但她都没有,反而还睡得很好。连他夺去她的初夜,她也一点儿反应都没,好似不在意谁是她第一个男人似的。


  像她这种要胸没胸、要腰没腰的身材,有男人要就要偷笑了,更何况还是他平寇大将军卫廷龙来“宠幸”她,她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恶!


  卫廷龙气恼的对她吼道:“你是俘虏,就要像个俘虏!不要泰然自若,像个没事人,“可以给我杯茶吗?我好渴。”


  看着桌上的茶。


  赤裸的身子上红红紫紫的,到处是他留下的痕迹,她居然可以毫不害羞地裸身面对他……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名女子?


  “自己拿!”


  卫廷龙压下漫天的怒气。他提醒自己,他是俊美潇洒、冷静优雅的卫大将军,是全京师闺女的梦中情人……


  梁冬恩赤裸着身子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来慢慢地将茶喝下,态度从容,举止冷静。


  “我想沐浴。”


  她缓缓说道。


  “梁冬恩!你以为这里是客栈啊?”


  卫廷龙又爆发了!


  梁冬恩在澡间享受着沐浴的舒畅,她抬高右手,避免伤口感染,双腿缓缓的在水中移动着,轻拨着浴桶里的水液,让水浪沖去双腿间的白色液体。


  卫廷龙板着俊脸,环抱双臂,在旁边看着她因氤氲的热气而冒出汗球的身子。那身子怎么看都像少年,自己怎么会被这种身材吸引?他实在想不透。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又“起来”了!


  该死!他在心里咒骂。


  “梁冬恩,起来,免得伤口碰到水。”


  他沙哑的嗓音有着浓浓的情欲。


  梁冬恩依言起身,卫廷龙立刻递上巾子,略微擦去水珠,为她穿上单衣,再覆上外衣,真像下人般伺候着她。


  打点完毕,他抱着像羽毛般轻盈的她回房,将她安置在太师椅上,站在她面前,一脸霸气俯视她。她则垂眼看着地上,不讲话。


  卫廷龙开口了,“梁冬恩,你是劫粮的罪犯,理当解送京师,等候判决。”


  她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安静沉默。


  “不吭声,不求饶?”


  他箝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视他。


  “放过梁磊。”


  她说话了。


  “如果我不放呢?毕竟他也是劫粮的盗贼。”


  他挑眉。


  她又沉默了。


  “梁冬恩,说话!”


  他命令道。


  “横竖都是死,说什么呢?”


  她直视着他。


  “说些求饶、恳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饶过你们。”


  他可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


  “放过梁磊。”


  她重复刚才的要求。


  “如果我不放呢?”


  他也重复刚才的回答。


  她再度沉默。


  “梁冬恩,说话!”


  卫廷龙又逼她。


  这次她不随他起舞,仍旧沉默着。


  “梁冬恩!”


  他再唤她的名,声音中有一丝烦躁。


  她索性闭起眼,在太师椅上蜷缩起身子,不再搭理他。


  她居然敢如此无视于他的存在!她可是个低下的囚犯,而他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啊!


  卫廷龙按着青筋暴起的额边,企图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可以放过梁磊。”


  梁冬恩终于睁开眼看他,“你有什么要求?”


  原来她喜欢直来直往,不喜欢兜圈子。这下卫廷龙懂了。


  “你留在我身边。”


  他说得直接。


  “做什么?”


  她问得平静。


  “做我的女人。”


  他理所当然。


  “你会放梁磊走?”


  她毫不意外。


  “会。”


  他点头。


  “好。”


  她答得爽快。


  就这样?没有换死不从?没有哭天抢地?没有贞节烈女?没有你死我活?没有歇斯底里的斥吼?


  卫廷龙有点儿失望,觉得很不被重视。他试探着,“梁冬恩,你没有话要说?”


  总得心不甘情不愿一下吧?她是个俘虏,还要没名没分的做床伴,最起码要皱一下眉头吧!


  梁冬恩面无表情,冷静的从樱唇吐出四个字,“放了梁磊。”


  京师永安坊平寇将军府雪仿佛下不停似的,京城转眼间成了雪白世界。


  从梁冬恩那日答应卫廷龙的要求后,梁磊就被释放了。梁磊面对梁冬恩有千般的不舍,但她只简单交代要好好照顾大娘,还将卫廷龙给她的银子交给梁磊。梁磊还要再说些什么,便被一旁的卫廷龙不耐烦的命人带下。


  他不喜欢看到别的男人这样深情的看着她,她是他的。


  至于石家坡过去劫的官粮,他做些官样文章,就假装没这回事……后续的官粮可以顺利运送到延安府,朝廷也就不说话了。


  梁冬恩则随着卫廷龙回到京师的将军府,成了卫廷龙的床伴。他要,她就给,没有任何抱怨,也没有任何感情。


  今晚,梁冬恩仁立在窗边看着外头的雪,身上穿着上好布料制成的裙糖衣衫,脸色白了些——因为她近来常待在屋内,少晒到太阳的缘故。


  她看着窗外积雪,听闻竹子被积雪压折的声音,心里吟起小时候夫子教她的“夜深知雪重,时间折竹声”可惜那夫子后来死于兵乱之中……


  “在想什么?”


  卫廷龙从身后抱住她,亲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


  “没什么。”


  她淡淡回答。


  她总是这样,将他远远的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卫廷龙有这么差吗?他只要轻轻一笑,没有任何姑娘家可以抵挡他的男性魅力,更何况他还抱着她耶!换做其他女子,早就昏头转向、不知所云了,就她还能用冷漠的言词排拒他!


  从西安府将她带回京师也好几个月了,她一直就是这样,不让他进入她的内心,不让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这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


  “没什么。这不重要。”


  这是最常回答的一句话。


  他火了,低吼,“上床去!”


  她听话地上床,拉开自己的衣带,露出身子。为了方便,她索性连抹胸也不穿。


  她全身赤裸的躺在床上,双眼看着床顶,思绪仍不在身边男人的身上。


  等了许久,卫廷龙没上床,她裸着身,有点冷了,无奈的看向他,见他站在床前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穿戴依旧整齐。


  卫廷龙上床,和衣抱住她,她主动帮他宽衣解带,就像过去无数的交欢一样。他的上半身迅速赤裸,露出精实的胸膛。


  他握住她忙碌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专注的看着她。在将军府的膳食调理下,几个月下来,她长了些肉,整个人显得较为圆润,气色也好多了。


  但她不快乐,非常不快乐。他感觉得出来。


  她看他,眼中有着疑问。怎么,他不做吗?


  “冬恩,你为什么不快乐?”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施展男性的魅力。


  “这不重要。将军,您不做,我穿衣了。好冷。”


  她抽出被他握在大掌中的手,捡起床边的衣服就要穿上丝毫不受他男性魅力的影响。


  “你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希望你快乐啊!”


  他烦躁低吼。


  “我快不快乐并不重要。”


  又是这样!他卫廷龙是嫌没事做吗?专门跟她玩这种文字游戏!


  看着梁冬恩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他心中居然有一种嫌恶自己的感觉。


  他们两人只有肉体关系,他成功的占有了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本以为两人可以一直维持这种肉体的床伴关系,不认为自己会在意她;但他就是在意了!


  经过昨夜之后,他正视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吶喊。


  证明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后,昨夜他与副将石魁到百香楼去寻欢,怎奈楼里的姑娘没一个可以唤起他的欲望,他只觉得那些女人都是庸脂俗粉,令人倒胃。


  他不耐烦的离开百香楼,匆忙回到府里,见着梁冬恩,也不管她睡了没,蛮横的将她衣服撕了,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男女交缠……


  别的女人都不行,就只能是她!


  而她昨夜被他狂妄的掠夺扰醒,却依然不挣扎、不抵抗、不抱怨、也不吭声!


  她在欢爱中从不出声,只是默默的承受;他只能从她身上的冷汗得知她的痛苦。在床上她好似没生命的玩偶般,任由他在她身上发泄,随时随地,他要,她就给。


  昨晚他居然在两人云雨时,强烈的感受到她像个青楼女子——万分不愿,却不得不做。


  不!他不要有这种感觉!他不要只有他一个人得到肉体上的欢愉!


  他让她的小脸正对着自己,恳切的说道:“冬恩,虽然我是强迫你跟着我,但我还是希望你快乐。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快乐?”


  “这不重——唔……”


  他封她的唇,不让她再说出冷漠的话语。他细细密密的吻着她柔软的唇瓣,剑舌缠绕住她的。一如往常,她没回应。


  没关系,他就吻个够。他吸吮她齿间的芳津,舌沿着她美好的唇瓣细细描画着轮廓,薄唇再压上她的,慢慢的凌迟她柔软的樱唇,直到他满意了才放开,她的樱唇早已红肿。


  她涨红了脸……嗯,终于有点儿变化了!


  “冬恩,今年冬天雪下得厚,过冬不易。”


  他特意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他的话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般村庄要是没有足够的存粮,饿死人是迟早的事。”


  他又停了下来。她瞪着他,小嘴说话了,”


  你想说什么?”


  “你终于换句话了,不再说‘这并不重要,不关你的事’之类的话。”


  他拉好自己的上衣,覆住她裸露的胸脯。


  “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冬恩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石家坡。”


  卫廷龙深如潭水的黑眸紧盯着她。


  “石家坡怎么了?”


  她的语气不再冷漠。


  “冬恩,你对我的感觉如何?”


  他岔开话题。


  “这并不重要。”


  又是这句!


  “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我就告诉你石家坡的状况。”


  他提出条件。


  “我对你没有感觉。现在告诉我石家坡的事。”


  她依旧冷漠。


  卫廷龙气得直想掐住她的脖子好好甩一甩……他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比不上一个破村落!他还是朝廷重臣,全天下女子的理想郎君,但在她眼里,他却什么都不是!


  算了,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早知道了,不是吗?要这样计较下去,只怕会气死自己。


  他按按额上的青筋,缓缓说道:“石家坡因为存粮不足,有些人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再这样下去,村人会饿死大半。”


  梁冬恩膛目看着他。


  石家坡真的如此凄惨?她知道村内存粮不足,但她被掳了,也就不可能再去劫粮。眼前的男人有能力救村人,但他……


  求他啊!求他给石家坡带粮过去啊!卫廷龙沖着她笑。


  她不发一语。


  两人对望许久,卫廷龙叹了一口气。他怎么忘了呢?对她讲话,要直接明白。


  他缓缓的说道:“我可以带粮给石家坡,让石家坡的人熬过这个冬天。”


  她开口了,“你说什么要求?”


  这话似曾相似。


  “我要你爱我。”


  “爱?”


  “对。你答应爱上我,我就带粮给石家坡。”


  他讲得清楚明白。


  “你会带粮给石家坡?”


  她要确定。


  “会。”


  他承诺。


  “好。”


  第四章


  月黑风高,京师附近的山间羊肠小径上,有一匹骏马快速奔驰。骑马的人全身黑衣,蒙面,身材瘦小,只露出一双浅色眸子,闪出凌厉的眼神,全身满是警戒。


  骏马狂奔,跃过横在路边的枯树,往山的深处奔去。马背上的人头也不回,眼神专注的看着前方,竖耳聆听四方动静。


  突然,右后方传出另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该死!”


  身材瘦小的蒙面人啐了一声,踢了马腹,加快奔逃速度。


  “冬恩,你逃不了的!给我回来!”


  卫廷龙高声喊着。他骑着爱驹,快如闪电的追着前方的人。


  自从那一天她答应要爱他后,他就很期待。但她跟以前一样沉默,他也不逼她,知道她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两人的关系。整个冬天,两人就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房客。


  两人会打招呼,会一同用膳,偶尔还会欢爱,不过她依旧不出声。他极有耐心,认为她对他是特别的,但他没想到她会趁着他上朝稟报军情时,从将军府逃走。


  今天一早,他进宫与吏部尚书等大臣商讨国事,之后几位大臣邀他到张家酒楼用膳,品尝许久没到的美味,像荷包里脊、三不沾、黄炯鱼翅、炒豆腐脑、赢烧海参等。其中三不沾素以不沾匙、不沾盘、不沾牙着称,食材以鸡蛋为主,烹煮颇费工夫,一手搅炒,一手淋抽,至少得炒个四百多下才能完成,成菜色泽鲜黄,绵软柔嫩,入口香甜。


  他还特意带了一些回府要给梁冬恩品尝,没想到他一回到将军府,仆人就慌张稟告,说她不见了。


  该死!她居然想逃走?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梁冬恩,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梁冬恩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反而加快速度,往山里奔驰。


  卫廷龙一个跃身,从坐骑背上跃离,直扑向她,她一个闪身,滚下了马背。


  马儿的嘶叫声缓缓远离,尘土落定,两人对视,一方冰冷,一方凌厉,双手皆按在腰间剑柄上,空气凝结,有着猎人与猎物对峙的紧张!


  此时天际雷声隆隆,闪电瞬间照得林间像白画般,乌云密布,要下大雷雨了!


  “冬恩,跟我回去。今天的事,我不追究。”


  卫廷龙俊美的脸上有着冰冷的表情,他无法相信他对她如此之好,她竟还要逃!


  “我不回去!”


  梁冬恩凌厉的目光紧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双手按住腰间,随时準备出招。


  该死!看到她这种眼神,他居然又亢奋起来了……胯下的燥热直沖脑门,让他直想宣泄狂热的欲望,喉结随着身体的燥热而上下移动着。


  卫廷龙长剑也跟着抽出,一阵快速来回,两剑光芒化作点点星光,在黑夜里像张亮网,只听闻剑身碰击的声音,两人瞬间刺出一百多剑。


  “乒!”


  地一响,两剑倏分,两人退后,彼此瞪视对方,颇有生死决斗的震撼感觉!


  磅!一道响雷以雷霆钧之势劈下,两人身后的大槐树被劈成两半,笔直倒下,崩塌声震耳欲聋。大雨滂沦,山里的雨又急又大,转眼两人便全身湿透。


  “冬恩,跟我回去!”


  卫廷龙大喊,闪过她速度极快的冷剑,一个后空翻跃到树上。


  滂沱大雨又快又急,水珠乱窜,激起雾气迷蒙。翻身到树上的卫廷龙定睛一看,泥泞湿滑的地面上没有人影。


  她逃了?


  不,他可以感受到她杀气腾腾的目光,她还在这儿!


  全身湿透,俊美的脸此时严肃冷厉,目光灼灼望向黑暗。


  突然——梁冬恩从树梢上纵身而下,穿过茂密的树叶,水银泻地式的剑芒袭至,卫廷龙门避不及,冰冷的剑身划过他右前胸,鲜血喷出,染了一树头的血。


  卫廷龙从树上落地,右脚点石,稳住了身躯,持剑仁立。


  “冬恩,你当真要杀我?”


  他浑身湿透,心痛地在雨中嘶喊!


  “罗唆!”


  梁冬恩低斥一声,随即又利用周边林地的掩护绕着卫廷龙疾转,一时跃高,一时伏低,大雨中只见梁冬恩分成好几个影子。


  该死!她在雨幕中还是一样敏捷!卫廷龙右胸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他盯着她娇捷的身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样的她充满了吸引力!那凌厉万千的气势,世间少有——该死!现在不是欣赏她的时候!


  梁冬恩从数个影子沖出,直劈向他,卫廷龙反手迎敌;挡了一记,趁她下盘全空,一招鲤跃龙门攻她罩门,她左肩被划了一道,红艳艳的血液急喷而去。她身形暴退,击落他手中的长剑。


  见他长剑落地,梁冬恩不欺弱,弃长剑,从靴中拔出短剑,再度欺身而上。卫廷龙运起全身功力,从腰间抽出短剑,两人再度交锋,倏近倏退,已过手七十多招,树林间刀光剑影,冷剑呼啸随着雨声,更显诡魅。


  右胸重伤加上雨中行动不便,卫廷龙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梁冬恩也是。双方你来我往,卫廷龙运集内力,纯阳攻心掌一出,梁冬恩被打得下盘不稳,后退数步,但她巧妙地借力使力,跃上低矮树头,一记倒挂金勾,力道精準,猛然震落了卫廷龙手中的短剑——胜败已定。


  卫廷龙颀长身影站在雨中,全身是血,手中已无武器,一只黑眸紧盯着眼前同样淋得湿透,左肩受伤的梁冬恩。她的目光依旧凌厉,只不过已经没有刚才的肃杀之气。


  “冬恩,你若真要我的命,现在就动手吧!”


  卫廷龙沉静的说道。技不如人,只有认了!


  梁冬恩拉下面罩,露出五官精致的脸蛋。她依然冷静,苍白面容绷得紧紧的,右手持短剑,雨从她湿透的发丝滑下。


  此时雷声大作,又一颗大树倒下!


  “我不杀你,就当作你运粮给石家坡的回报。至此,你我再不相欠!”


  说完,她转身离去。


  “冬恩,你是欠我的!你欠我你的爱,我答应过的!”


  卫廷龙在雨中狂喊。他意识模糊,眼前人影晃动,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双眸失了焦点,但他仍希望她能留下。


  “梁冬恩,做人不可言而无信!”


  他又喊,已经跪倒在地,全身失了力气。


  没人回答。她走了!


  远远的,山坡上传来震天似的吼声——“冬恩……你欠我的……不要走……”


  他呢喃着,整个人昏厥过去。


  英勇盖世的卫大将军命丧雨夜决斗。可怜啊!


  轰轰轰……山坡上落石像雨点般落下,整座山隐隐晃动,天昏动暗,飞砂走石——山崩了!


  不一会儿,卫廷龙昏倒的地方已被土石掩埋!


  巨大的土石继续往山下沖去,吞噬了沿途的树木及杂物,整座山隆隆做响,气势惊人!


  大雨依旧倾盆而下,地面已无人迹!


  周围只剩滂沦雨声,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第五章


  梁冬恩放开信鸽,信鸽快速朝空中飞去。


  今日是个好天气,白云呈现网状,丝丝柔柔的,感觉好优閑……她再看了天空一眼,转身往山中小屋行去。


  晴朗的天气,清风微送,鸟儿在树枝唱歌,嫩芽新枝。面对春天气息,梁冬恩难得的笑了,小声说:“真是‘山花高下色,春鸟短长声’啊!”


  “想不到你也喜欢梅尧的诗”男人的声音在右侧旁响起。


  梁冬恩恍若未闻,逕自将采来的野菜放到屋后,再掏了米,生火,準备午膳。


  “冬恩,跟我说说话吧,我无聊得紧哪!”


  男人紧跟在后。


  “受伤的人还这般多嘴。”


  她将野菜放在清水中。


  “我躺了许多天,已经好多了,右胸的伤也慢慢收回了。冬恩,你采的药草真有效。”


  “早知道我就刺深些,省得你在这儿烦我。”


  她将野菜撕成数段。


  “我早知道你舍不得我。你故意避开了我重要的经脉,右胸只是皮肉伤……好歹我这张脸也长得不丑,身子健壮,性情温柔又体贴,天下许多姑娘喜欢哪。”


  男人死缠着她。


  “那你去找那些姑娘,别烦我。”


  她将洗凈的米放在火上。


  “但我不要她们,我只要你。这是你欠我的。陪我聊聊天吧,我不会碍到你的。”


  男人仍不死心。


  梁冬恩终于正视着眼前面如冠玉、俊美的卫廷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不想聊天!”


  说完拿着碗筷就进屋里去了。


  这是一间简陋的木造小屋,可能是猎人暂居的地方,屋内日常生活的工具都有,屋角还留有一袋米及一些碗盘。


  “冬恩,你别走啊!”


  卫廷龙像苍蝇一样黏着梁冬恩不放。


  “卫廷龙,你到底想怎样?”


  梁冬恩实在烦了。


  “找人聊天。”


  “你去找别人啊!”


  她将碗筷摆在桌上。


  “这深山里就只有我们两个,我不找你,找谁?”


  卫廷龙死皮赖脸的要求。


  “你一天不说话会死?”


  她皱紧柳眉看他。


  “搞不好喔。万一我就这样驾鹤西归,你这些天救治我的心血就白费了……你希望这样吗?冬恩。”


  卫廷龙又摆出迷死人不偿命的温柔笑容。


  那天梁冬恩在山崩前,将高大的卫廷龙背起,施展轻功逃离,在大雨中找到了这间小屋。见他伤势严重,她先点了他的穴道止血,再找些草药敷伤口。怕他冷,她脱了两人的湿衣,就这么赤裸的抱了一整晚。


  “早知道就不理你,让你被活埋算了!”


  她真的有些后悔。


  卫廷龙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你不会不理我的。我温柔多情,温文儒雅,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军功彪炳,威震天下,是全京师姑娘的梦中情人哪!只要是女的——”


  “都难逃你的魔掌。”


  她坐下来,替他把话说完。


  “冬恩,这些天我还说得不够清楚吗?我只要你一人,别的女人我不会碰。”


  他也“不能”碰。


  “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她挑起柳眉。


  “说真格的,冬恩,咱们聊聊吧!我绝对没有恶意。”


  他还真是低声下气。


  梁冬恩从窗边望向山脚下的断桥——那日山崩将唯一对外的桥梁沖断了。雨下了好几天,昨个夜里才停住,现下那附近的土质还是松软的,不能搭桥。两人就这么被困在深山中。


  罢!反正短时间内也无法离开,就陪这聒噪男聊聊吧!


  卫廷龙知道她有点儿软化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知道对她只能用软的,用硬的没用。难怪她在将军府时对他不理不睬;虽然那时他给她吃好的、穿好的,夜夜宠幸她,但那时他对她一向用命令的语气,也不自觉的表现出身为将军的优越感,她当然不理他了。


  至于现在,他发现“死皮赖脸”这招实在很好用。


  “冬恩,你是被梁家收养的,那你真正的故乡在哪儿?”


  “大概是江南吧。”


  她淡淡的说。


  “为什么说大概?江南的哪里?苏州?杭州?松江?”


  她只说了一句,卫廷龙就丢出一大堆问题。


  “你当真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睨了他一眼,渐渐习惯他这种赖皮的方式了。


  “不,我还会问沙锅要丢在哪里?”


  卫廷龙笑笑。


  梁冬恩横了他一眼。当初怎么不杀了他呢?


  唉,或许她内心深处知道他并不是坏人吧!从他抱她的方式,她知道他内心的温柔;从他运粮给石家坡,她知道他不是别人说的那般冷血。他虽有时强要她,但事后脸上满是懊悔的神情……


  “冬恩,说嘛,咱们俩也算是夫妻了,做丈夫的知道妻子的身世是很正常的事。”


  “谁跟你是夫妻了?不要以为你占了我的身子,我就得嫁你。”


  她很不以为然。


  “哇,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一般女人要是失了身,就会死心塌地跟着她的男人……冬恩,你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难怪为夫的这般喜欢你!”


  他对自己的称呼倒讲得挺顺口。


  “哼!那是你们男人弄出来的观念,我不吃这一套。万一今天一个地痞流氓强要了我,我也得跟他吗?我才没那么傻。”


  难得梁冬恩说这么多话。


  “对对对,你所言甚是。但我又不是地痞流氓,你不嫁我,要嫁谁?”


  他又耍出死皮赖脸的招数。


  “我不嫁人。至少我不想嫁你。”


  卫廷龙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铁青,硬着声问:“为什么?”


  “男人,尤其是有权势的男人,大都是三妻四妾,在外头还要招蜂引蝶。你们男人说女人被其他男人碰了就是残花败柳,那男人被那么多女人碰了,怎么不说男人是残树烂根?所以,我不想嫁有权有势的男人,那让我做恶。”


  梁冬恩冷冷的说。她真有很难得这么多话。


  有权有势的男人?


  卫廷龙抹抹额头上的冷汗,指指自己,“那我……”


  “你就是属于会让我做恶的那种男人。”


  一针见血!


  “所以我不会嫁给你。”


  一清二楚!


  “死心吧!”


  一口咬定!


  卫廷龙听了,差点儿一命呜呼!


  不过他卫廷龙岂是如此轻易退缩之人!要用言语逼退他?还早得很咧!


  经过神医赵无言整天损他的“训练”他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何况这梁冬恩比起赵无言的“功力”要浅得太多太多了。


  “冬恩,要是我说绝不会纳妾,过去也没有很多女人,你会不会嫁我?”


  卫廷龙像小媳妇般说道。


  “那你一定是有问题!”


  梁冬恩睨了他一眼。


  一针见血,药到命除!她未免也太厉害了,不但武功高强,还观察敏锐,言词犀利!


  老天怎么会给了他这般难缠的媳妇儿?卫廷龙心里哀号着。


  “我没有问题!你不是亲身体验过了吗?我是男人啊!”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你真的不纳妾,以前也没有很多女人?”


  梁冬恩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冬恩,我向你坦白,我从十六岁上妓院开荤以后,就再没有过女人。你是我十几年前的唯一一个女人。”


  听到这话,梁冬恩没有感动得痛哭流涕,反而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跟不喜欢的人欢爱。”


  他说谎。但不打紧,他的确是喜欢她的。


  “那你为何会上妓院找姑娘?莫非那姑娘是你喜欢的人?”


  “不不不,冬恩,你不要误会,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人。至于十几岁时的事……你知道的嘛,达官显贵的子弟都会互相怂恿……大家几杯黄汤下肚,就胡里糊涂的失了清白。说来我还是被人家用强的,我可不是自愿的……冬恩,你要相信我!”


  他拉住她的手,故做清纯的癡望着她,活像弃妇恳求丈夫相信她的清白。


  梁冬恩拍掉他吃豆腐的手,但心底着实震动了一下。


  “你是说……你喜欢我?”


  “对。劫官粮时,你向我沖来,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


  喜欢上那对凌厉又冰冷的眼睛,那对在他的春梦中不断出现的冷眸……


  “胡说!”


  哪有人一眼就喜欢上别人的!何况她当时还蒙着脸。


  “你不相信一见钟情?不相情缘分天注定?”


  卫廷龙可怜兮兮的说。


  见她不说话,他趁机再度握住她的手。“冬恩,咱们困在这山上,我没必要对你甜言蜜语,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要是我说我喜欢你,今生只要你一人,你会嫁我为妻吗?”


  他这话说得认真。


  梁冬恩从没遇到男人这样露骨的表白,一时之间脑袋混乱,失了冷静,胡乱说着:“可我只是一介民女……”


  “你都没有迂腐的贞节观念了,怎么还会有陈旧的贵贱观念?”


  “但我的身材像少年,没胸没腰……”


  “没关系,我是挑娘子,不是挑猪肉。”


  “可是我是贼寇……”


  “你嫁我,就不是了。”


  “但是石家坡……”


  “我会照顾。”


  他逼近她。


  不对劲!她心里觉得不妥,但就是找不到反驳他的话。


  梁冬恩皱起小脸,她相信以她的头脑,一定可以找到话反驳他。冷静!冷静……


  对了!她双眼一亮,想到山崩那天她救他的恩惠。


  “我救了你一命,你要感恩图报,现在我要你离我远一点——”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就是因为你救了我,我要感恩图报,所以我打算以身相许,一辈子跟着你。冬恩,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他像个小女人似的抱住她。


  嘎!还有男人这样的?梁冬恩真的愣住了。


  见她露出难得的癡愣表情,卫廷龙把握机会,拉起梁冬恩就到屋外跪着,嘴着念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卫廷龙与梁冬恩今日在此结为夫妻,此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永世结发!”


  他压着她磕了个头。


  梁冬恩此时才像大梦初醒般,惊慌的说:“不,这不算的!”


  “怎么不算?我卫廷龙从没像此刻如此认真过。娘子。”


  “你喊我什么?谁是你娘子啊!”


  她慌张的从地上站起来。


  “你不喜欢我唤你娘子?那我唤你冬儿可好?”


  卫廷龙欺近她的粉脸,想要偷个香吻。


  “不……不要胡说!”


  她脸红成一片,想推开他,但卫廷龙早一步亲到了她的粉颊。呵!他总算夺回主导权了。


  怎么有人这般厚脸皮?“你……不要这样……”


  梁冬恩红着脸,他笑得她心好慌……


  他怎么可以趁人之危!不,不对。现在“危”的可是他。怎么可以如此草率的完成终身大事?不,也不对。她又没答应要嫁他,怎么说草率?哎呀!怎么都乱了呢?她不是容易失去冷静的人啊!冷静、冷静……


  突然,一阵烧焦味飘来——“糟了!”


  梁冬恩低喊一声,忙推开他,往屋后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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